首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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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7/23 1:23:00

在老家人眼里,何首乌是药材而非野菜。说它是药,是因为多年前村里人常挖它的块根给药贩子换针头线脑、香烟洋火,也偶尔有人用它的块根炖黄毛猪肉吃,说可以疗肾亏、乌白发。可如说何首乌藤藤可当菜吃,老家人打死也不信。

可信不信无妨,事实就是事实。这些年,逢春末夏初,总有一拨拨城里人走进山谷野地,忙着“掐尖”、“打野”。他们像一群挑嘴的兔子,掐肥猪苗、鹅儿肠、奶浆草、苦苦菜……自然,还掐何首乌藤藤。就这,乡人们初始惊讶,心想城里人咋这么勤快,还自己掏猪草喂猪?一问是掐去自己吃,全傻了。因为他们闹不明白城里人为何喜欢吃“猪草”,尤其喜好苦盈盈涩喇喇连猪也不爱吃的何首乌藤藤!后来几经解释琢磨,好歹总算弄明白了,原来城里人生活好油荤重,吃“猪草”是为了剐油减肥。至于吃何首乌藤藤,是因为城里人成天不劳动,过度清闲致肾亏精竭、齿动发白,于是只得采何首乌补身子……姑且不论城里人出于何种动机,山里人还是从中发现了商机。他们明白,城里人喜欢的“猪草”全长在山旮旯里,只要掐了上街就有钱可赚。于是逢场天,老乡们便将杂七杂八的“猪草”一把把捋顺捆好摆在地摊上供城里人哄抢。城里人呢,自是乐得合不拢嘴,高价买回后一家子敞怀大嚼,一如服仙丹灵药。

城里人青睐何首乌,自是看重其药效。何首乌浑身是宝,根、茎、叶均极具药用价值。就这,李时珍曾在《本草纲目》中记载:“此物气温,味苦涩。苦补肾,温补肝,涩能收敛精气,所以能养血益肝,固精益肾,健筋骨,乌髭发,不寒不燥,功在地黄、天门冬诸药之上。”经药圣如此褒扬,何首乌便成了神药,被誉为与人参、灵芝、虫草齐名的“四大仙草”。于是,民间便衍生出种种神奇传说。最为经典的是,吃了千年人形首乌,可以长生不老,幻化成仙。比如八仙中的张果老,就因吃千年首乌而成仙,甚而他胯下倒骑的毛驴也因喝了首乌汤而成仙驴,据说这驴不吃草料却能日行万里。休息时可叠成纸一样的薄片放进箱子里,要骑时取出用水一喷又立刻变回驴子。就这,鲁迅也曾在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一文中如此记述:“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,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,何首乌有臃肿的根。有人说,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,吃了便可以成仙,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,牵连不断地拔起来,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,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像人样。”关于人形何首乌的真假有无,稍有生活常识的人皆不言自明,可现实中却有不少骗子常以此为由头竭尽心智地造假。他们将山药、芋头类能快速生长的块根栽种在事先制好的人形模具里,让其长成人形具有四肢五官、男女特征后,再将何首乌藤嫁接其中,进而冒充千年人形何首乌诓骗他人。就这伎俩,我曾在云南大理街头亲历过。骗子先是编一段仙人如何托梦指点,在何处可挖此人形首乌,挖取时又出现了什么奇观,仙人让他如何卖等一系列聊斋故事,然后才拍着肩膀说,哥们,这是仙家机缘哦,药卖有缘人,多少你得出点钱……好在本人从没有长生不老幻化成仙的愿望,尽管骗子巧舌如簧,但终未能将那人形玩意儿兜售于我。看着骗子满脸不屑悻悻离去时,我不禁窃笑,心想骗子们肯定经常得逞。否则,若屡屡失手,那他们手里那永远也兜售不完的“千年人形何首乌”,早就不会如此青葱茂盛了。

不管何首乌如何被城里人推崇,被医药界赞誉,被骗子利用,可于老家人来说,何首乌都是串不上“串串”的药材。在他们眼里,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是“肚饥”,最好的药是“勤快”,最佳“药引”是苞谷饭老酸汤。如果非要他们说出一些好药,他们则大多东拉西扯,南辕北辙。比如他们会将天麻、半夏、黄精这些珍贵药材随意地称为“山萝卜”、“麻芋子”、“白鸡儿”,仿佛是自己家园里种养的家禽菜蔬。而何首乌不过是山野常见的山藤野蔓,会是好药吗?因此,老家人称何首乌为“何十五爷根根”!嗬嗬,仿佛何首乌是一个排行十五的乡村何姓老头,被尊称为“爷”似的。

事实上,在花角老家,何首乌确乎很寻常。老家南山北坡皆向阳,土壤又多为黄泥夹砂,很适宜何首乌生长。因此,只要有一粒荞壳状的何首乌种子随风飘至,它便能落地生根,在土块下石缝中肆意生长。初始一两年,何首乌苗单单薄薄怯如野草,藏匿于林荫树丛;三四年后,它的根便扎进了土层深处。渐渐变粗的藤蔓迅捷攀着树柯不停地伸展、蔓延、穿插、披拂,让藤蔓高擎在树梢上开花结实。它的部分枝条,甚而能回环往复,相互缠绕纠结,如绳如辫。皴裂脱皮的主藤,粗壮如葡萄藤,犹如一条条麻绳悬挂树梢……因其茎干枝叶错综复杂,蓬如乱发,迷魂阵般盘曲绞结,令人无法分辩主次,因而与疏朗飘逸相去甚远。由是,自古以来,何首乌很少被文人雅士赞许,难入诗画。即便偶尔不经意被摄影师纳入镜头,也仅是一片糊涂的绿萝翠蔓,难以成为炫人眼目的光影,留驻人间,加之何首乌块根生长慢埋藏深,挖采不易,即便挖出来,其形鼓突皱巴丑陋难看,其色似赭若红,糊涂难辨,其味浓烈苦涩,剌鼻难闻……其种种特征,皆背离了“物以稀为贵”的常理,乡人咋会稀罕它呢?

好在世间万物皆有其用。何首乌并不因平凡而绝迹,相反,它年复年年绿在家乡原野,见证着乡村岁月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打工潮还未波及温情的村庄,众多劳力还留在家园里。一入冬,闲不住的乡亲们便上山找零用钱,或搂柴禾,或采草籽,或挖折耳根,或刨何首乌……诸多活路里刨何首乌最费力气最需耐心。因为何首乌块根多埋藏在树丛石缝,有力气也使不上,得慢刨细挖。因此村里刨何首乌的大多是老人。老人做事细心,耐性又好。通常老人们边放牛边挖,放牛是主业,挖何首乌则是附带。运气好时,他们也许一天能刨出一两个拳头般大小的何首乌,而运气差时也许一两天还刨不到一个。好在挖多挖少他们不在乎,劳力嘛,今天使了明天还在。因此,一个冬天,他们每人也就挖个十几二十斤。挖来的何首乌经洗净切片晾干后,会有四川人或安顺药贩背着针头线脑、香烟洋火、手绢丝帕之类轻巧货进村,与他用物兑换,或用钱收购。总之,一冬下来,挖何首乌的老人可以整百儿八十块零用钱。尽管收入微薄,但古人说“行动有三分”,劳作总比懒坐死吃好。因此对大山这份赐予,他们很满足……

都说科技能改变一切,何首乌自不例外。先前,何首乌皆野生,入药多用块根。而时下,何首乌早引为家种,人们多食其茎叶,甚而众多农产公司直接将何首乌藤藤产业化种植,然后真空包装,再冠以健康食品批量销售。因此,当我们嚼着这略带防腐剂味儿的“健康食品”时,总有欲哭无泪的感觉。因为,迷惘的我们,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?(李光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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