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hjnbcbe - 2023/10/19 17:09:00
中国人对什么东西感情最深呢？我想，应该是土地吧？中国人以农耕民族为主，几千年来，中国人一直是从土地里刨食，创造了灿烂的农耕文化。农耕文化，渗透到了我们的基因里，让我们与生俱来就有耕种的爱好。你看，在中国，不管是农村还是在城市，只要有点土地，人们总要种上一点菜。哪怕不吃，仅仅是看着，就很舒心。何况每个人都认为，自己种的菜最好吃、最有营养、最纯天然，种得多了，吃不完，就到处送人，让亲朋邻里都吃上自己种的菜，就会更加开心，满怀丰收的喜悦。我也喜欢耕种，不管是五谷杂粮，还是蔬菜瓜果，我都喜欢种。小时候，我最喜欢种花，大人们说我太喜欢种花，长大后一定会怕老婆，我就不再种花了，又开始栽果树。每次栽果树，从栽上第一天起，就每天去浇水，观察它有没有活。一旦看到果树发芽了，就认为自己成功了，比考试得了高分还要开心。有一次，我听说吃何首乌可以成仙，我就想办法弄来一些何首乌的根埋到菜园里。可能是因为菜地的土壤太肥的缘故，别人家的何首乌好几年才能长大，我种的何首乌第二年就结了很多，像红薯一样大，挖出来很是喜人。只可惜，何首乌中苦的味道是儿时的我无法接受的，所以我吃了一口，就再也没吃过了。我当兵前，于一九九六年的春天，在老家的房子前栽了几棵柿子树。四年后的冬天，我回家探亲，家里还放着一大框柿子。我问老爸：柿子秋天就应该摘了，怎么到冬天还有呢？老爸说，这就是秋天摘下来的，太多，实在吃不完，就放在这里，有的已经腐烂了。这些柿子全是我当年栽的树上结的果实。听到这个消息，我一口气吃下了三个又大又红的柿子，很甜。三年前，我来到白际岭，看到房子周围的土地，我的手又痒痒了，种菜的欲望无法抑制。种菜，第一步是挖地。我有的是力气，一口气就把门前的一片地挖了一遍，然后才停下来，歇一歇，喝杯茶。第二步，就是施底肥。我没有肥料，就把柴火灶下每天烧柴禾产生的草木灰铲出来，撒到菜地里，用抓钩（二齿耙）在地上划一遍，一是为了把草木灰划均匀，二是把一些大块的泥土划散。然后我才撒上小青菜的种子，再用抓钩划一遍，好让泥土盖住菜种。这样，第一批菜就种好了。然后，我再用差不多类似的方法，种上了黄瓜、豆角、四季豆、茄子、小葱、大蒜、空心菜。山上雨水多，湿气重，不用浇水，种上之后，我就盼着它们快点儿发芽。每天早上一起床，我就先到菜地，观察种下的菜有没有出芽。当我看到这些菜的嫩芽接二连三地从土里冒出来的时候，真是开心到了极点。这些小嫩芽，一旦出土，就快速地成长，把生命从诞生到成长、开花、结果、凋谢的整个过程，完整地展示在我眼前。我精心呵护这些菜，为了防止他们被鸡破坏，我一个人到前面的山坡去砍竹子，做成栅栏，把菜地围得严严实实。当小青菜长到巴掌大小的时候，我决定吃第一顿自己的种的菜了。正宗的高山有机蔬菜，在别的地方，可不是容易吃到的。我非常珍惜这些菜，十分小心地在稠密的地方轻手轻脚地拔下一把，回到厨房，洗净，加两个鸡蛋，做了一大碗青菜汤。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道菜了，但在我看来，它是世上最珍贵的美食。吃着这样一碗菜，心中的幸福感，是不种菜的人无法体会到的。我每顿都只拔一把菜，不舍得多吃。然而没过几天，这些青菜越长越大，我就吃不完了。又过了一些时候，空心菜也可以吃了。再过一段时间，长豆角和四季豆、黄瓜，全都可以吃了。看着这些菜一天天长大、变老，实在心疼，就拿来喂鸡，又做了些咸菜，留着慢慢享用。很多朋友说我在山里的生活过于清苦，事实上，我不但不清苦，还经常为自己能享受到如此天然美食而偷着乐呢！正如中国经典中那句著名的问话：子非鱼，安知鱼之乐？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就认为，幸福在于心态，而非在于拥有多少物质。我的这个观点，至今没有改变。不信你看，中国几亿农民在土地里刨食，有的人脸上洋溢着幸福，有的人却是满脸愁容。再看城市，有的农民脸上总洋溢着幸福的笑容，而有些当老板的，却整天焦虑不安。他们谁拥有的东西多呢？关键的差别，只在一个心态而已。从泥土里刨食，辛苦，但踏实。翻阅家族的历史，我们钱姓起源于吴越，朱元璋建立明朝后，以充实帝乡为名，把我们的祖上从苏州移民到了安徽明光。自那以后，我们这个家族几百年来，世代务农，一直靠种地为生。我的老爸，六十多岁了，还在老家种植水稻。每次我回老家，老爸都会为我现磨两大袋米，让我带过来吃。老爸说，水稻才一块钱多一斤，一斤水稻可以加工七两大米，这样算来，一斤米还不到两块钱，比我们自己去买划算多了。很多年以来，我经常从老家带大米，老爸很高兴，因为这样让我省了钱；我更加高兴，因为自家的米虽然便宜，却比超市里价格不菲的大米要好吃多了。我离开农村很多年了，前几年一直在经商，但是三年前，我又住进了山村，虽然不靠种地为生，但是在这片高山上，采茶、种菜，确是极具乐趣的。去年有一次，我正在种菜，一位朋友来访，看我手脚都沾满了泥，很是不屑。他问我：“又不是穷得没得吃了，何必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呢？”我笑着说：只是一点泥土而已，不脏。他哈哈大笑。但是，在我看来，泥土真的不脏。我们吃的东西都是从泥土中长出来的，怎么会脏呢？有一次，我在网上说了上面这句话，马上有人反驳我说：“你说泥土不脏，你吃一口给我看看。”这种杠精，实在让人无语。互联网上什么样的人都有，前几天有一位北京的画家过来玩，在我的老房子里住了几天。他一直住在北京，几乎从来没有在真正的农村住过，可是到了我这里，屋内外都有灰尘、泥土，虫子随处可见，他居然不怕，而且非常喜欢。他说，他喜欢大自然，他认为，人的最高境界，就是融入大自然。这种说法让我偷偷乐了一个晚上，因为我总觉得，我早就融入大自然了，难道我达到了人生很高的境界？其实，我只是觉得，住在农村，安安静静地生活，从泥土里随便刨点食吃，是最轻松的一种生活方式，像野猪一样，无忧无虑，不用跟任何人争斗，不用跟任何人玩心计，吃得饱，睡得香，站得稳，行得正，开心时可以放声狂笑，喝酒时可以大醉不起，愤怒时可以骂得痛快，难过时可以哭得舒畅……这，才是人的自然之状态。而闲居山野，是回归这种自然状态的一条捷径。有人说，大隐隐于市，小隐隐于野，就是对走这种捷径的人的真实理解。真正的高人，不一定要在山野，他们在任何地方，都能实现内心的自由。不过，不管是不是高人，谁不喜欢大自然呢？哪怕如我这般庸俗的人，也经不起这山水、生态的诱惑。就算纯粹是为了享受，我们也渴望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啊！